有些事情令人真頭痛,怎么想也想不通,比如說王敏非要和我同居,非說愛上我了,讓我百思難解誠惶誠恐。
不過王敏過來住之后,我享受到不少實惠。早上不用擔心要餓著肚子上班,中午也不再吃學校食堂快餐,晚上也不必煮泡面裹腹,王敏會把一日三餐料理得安安妥妥豐豐盛盛。臟衣服臭鞋襪也不會隨處扔著積壓了,王敏會把它清洗干凈。分類迭好。我真正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得少爺生活。我想,有一個女人照料著真不賴,我以前為什么認識不到這一點呢?同時我對王敏產生一股異樣感覺,我不曉得是不是愛情,因為我不明白愛情是什么滋味,我壓根兒不相信愛情這種東西??傊?,王敏得表現令我很滿意,使我意識到和一個女人同居并不是件壞事,更不是一件恐怖事。我逐漸放下心來。精力有限,不老專注著王敏。我仍惦記著龍江水及其一家人。
周五放學后,我約了黃期豪,要去訪問龍江水。事有湊巧,龍江水居然在家,他帶領兩個孩子與在屋前坪中整理廢品,給那些瓶瓶罐罐廢銅爛鐵進行分門別類。
“祝老師,您來了”龍江水大老遠向我打招呼。
“龍大哥,你忙著呢?!蔽一貞f。
孩子們歡天喜地迎上來,我趕忙提著水果糖果遞給他們。
“快弄好了,準備明天拉出去賣掉?!饼埥拇曛鴥墒?,然后把我往屋里讓,“太陽毒得很,里面坐?!?/p>
“好,好?!蔽乙幻孢M屋一面客氣地說,“龍大哥,要不你先忙,我沒什么重要事?!?/p>
“讓孩子們弄一弄可以啦。"龍江水跟著進屋,同時大聲對期豪說,”你放下書包先把地面清理一下,然后再去買啤酒回來?!?/p>
“菜不用買么?”期豪問他。
“菜家里有?!饼埥统鍪畨K錢遞給期豪,期豪接過裝好,放下書包出去了。
阿公啊啊地叫喚著向我問好,我朝他笑笑表示謝意;阿姑仍一個人癡癡呆呆地玩耍,對我視而不見。
“祝老師,您坐您坐。我做飯去,晚上我們好好喝幾杯。”龍江水端一條板凳給我。
“又要讓我破費,我真過意不去?!蔽医舆^凳子,靠墻梁邊坐下來。
“祝老師,看您說那里話。”龍江水客氣地說,而后自顧忙活,提著豬食出去了。
我呆坐無聊,便去看阿公紡織皮帶, 阿公熱情地叫喚,連比帶劃,我曉得他向我講解,可是聽不明白,只能感激地向他笑笑,他似乎理解了我,兩手一攤,抱歉地對我笑了。
龍江水忙著生火做飯切菜炒菜,不大有閑工夫同我說話,我只能靜坐等待夜暮降臨,孩子收工進屋,吵嚷著餓了。龍江水責怪地問:“祝老師給你們得水果糖果呢,全部吃完了?”賴期鋒說:“我們吃了一點點,阿姊說要留著以后慢慢吃?!饼埥畬谛阏f:“你把水果藏在什么地方了?拿一些給阿公阿姑嘗嘗?!焙谛爿p聲答應,很不情愿走出去,不一會兒拿著兩個蘋果和一些糖果進來,她把蘋果分給阿公阿姑,把糖果送給我。我推辭說:“你們吃。阿秀真乖?!?/p>
飯菜端上桌了,黃期豪卻還不見回來。我有些擔心地問:“龍大哥,期豪上哪兒買酒了?要不要去看一看?”
“期豪他沒事,大概宋老板又叫他幫忙卸貨了。“龍江水胸有成竹地說,”我們先吃飯吧?!?/p>
“等一等期豪吧?!蔽艺f。
“阿秀去叫你表哥回來吃飯?!饼埥畬谛阏f。
“不用了,我回來了。”期豪提著五瓶啤酒沖進來,他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怎么去了那久,你不曉得祝老師等著么?" 龍江水不滿地問。
期豪把一張十元鈔票遞還給龍江水,解釋說:“宋老板叫我幫忙卸車。啤酒不用錢,宋老板給我得報酬?!逼诤烙謱ξ艺f:”宋老師,對不起?!?/p>
我張口要說話,但龍江水先出了聲:“期豪,先喂你阿姑吃飯;阿秀,推阿公到桌邊來;鋒牯洗手去,洗凈手吃飯。來,祝老師,坐桌前來,吃飯了,沒什么菜,將就著用些?!?/p>
孩子們聽話地各行其事。我和龍江水邊喝邊聊。
“來吧,為我們異乎尋常得緣份干一杯?!蔽遗e碗提議說,“當然,你喝白酒,隨飲。”
他笑笑,和我碰一下,喝了兩大口。阿公啊啊一陣,也同我碰杯,然后干了。
“你來海城多久了?”我隨口問他。
“六年多,快七年了?!彼肓艘幌拢卮鹫f。
“哦,很久了嘛。一直住在內湖這兒?”
“不,這兒才住了四年。”
“你到海城后一直打地面工和撿收廢品么?有沒有做過其它工作?”我若無其事地問。
“來,來,我們喝酒。”他顯然不想回答,王顧左右而言它。
“好,好,我們喝酒?!蔽抑坏脩椭?/p>
我們干了一下,趁此吃了幾筷子菜。
我當然不會罷休,可以說是有備而來,好奇心驅使著我千方百計想出話題。
“ 經?;乩霞颐??想不想老家啊?”我問道。
“大前年三月份回去過一趟,因為有點事?!?/p>
“以后再也沒有回去過?”
“對,回去也沒有什么意思。”
“是,是?;乩霞掖_實沒意思。我平均兩年回去一次,看望一下還健在得老父親?!?/p>
“我是毫無牽掛,兄長們各自成家,馬馬胡胡過日子,還算好吧,阿姊也嫁了個好人家,用不著我擔心;我也幫不上他們什么忙,我得狀況只會令他們不滿?!饼埥D淡淡地說,嘴角不停地抽搐著。
“你有幾個兄弟姐妹?你排行第幾?”
“六個,我最小,上面有四個阿哥一個阿姊?!?/p>
我不曉得還能往下問什么,所以忙轉話頭,問一些無關緊要得事情,使龍江水更不易產生情緒。
“你去過安城市么?”我漫不經心地問?!?/p>
“有啊,呆過三年?!?/p>
“干什么呢?做工么?”
“念書?!?/p>
“念書?哪得學校?”
“安城一中,高中部。”
“哇,那我們還是校友呢!畢業后干嘛去了?”
“到三山河職業大學鬼混了三年。”
雖然我早從劉建軍老師那兒得知了龍江水得學歷,但聽到從他口中說出時,我還是無法收斂住驚訝神色。
“不可置信吧?我確實是個大學生,學國際貿易出身,拿著China頒發得學歷證書。”他向我笑了笑,我辨不清那是嘲笑還是苦笑。
“你堂堂一個大學生去做地面工撿破爛?”我幾乎是用恨鐵不成鋼得口氣問他。
“有什么不好么?我覺得不錯!”
“你不認為大材小用么?”
“大材?什么是材!我說句難聽得實話,從大學校門出來得都是人渣,體制培養出來得人類得渣子!----幸而只少數幾個China如此!”
“不,不,你說得太可能嗎?了。你怎么那么偏激呢?能不能透露點為什么?”
“來,祝老師,喝酒。您看,我們只顧說話,連酒都忘了喝。”龍江水不動聲色地說。
我看了看他,曉得他不想再多說話了,便也住了口,陪他專意地喝起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