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公司(ID:shangjiezz)報道
作者/ 周慧嫻
北京市某印刷店老板愁眉不展,他吸了一口煙,默默盤算著——白卡紙原來是6500元/噸,現在是13000、14000元/噸, 自己利潤降低差不多30%。他嘆了一口氣,很快這聲有氣無力的嘆息聲就被吐出的煙圈淹沒。
今年開始,紙價已經漲了好幾輪了。單單是5月份,玖龍紙業便漲了五次價。
《商界》發文人了解到,5月份以來,國內主要文化紙企業和貿易商發布多張漲價函,其中文化紙普遍漲價200元/噸,白卡紙漲價則達到1000元/噸。在這輪漲價潮中,多家造紙企業一季度財報亮眼。
十年辛苦不尋常,左思十載心血凝結而成的《三都賦》讓當時無數文人墨客拍手叫絕,爭相抄閱,京城洛陽的紙張竟然供不應求,一時洛陽紙貴。如今,我們還沒等到一部曠世巨作,紙價竟也開始暴漲,直逼豬肉價格。
然而,造紙廠并沒有乘著商品價格飛漲的東風狂歡,反而關門大吉,造紙機集體噤聲。
01
漲價怪相
三月份以來,一場“瘟疫”席卷了多家造紙廠,廠家宣布停機檢修設備。這場“瘟疫”并非天災,而是一場人為設計的“陰謀”。瘟疫的病根其實就是造紙原材料成本上漲,造紙商為控制成本,紛紛停工。
根據上游原料來源不同,造紙企業可以分為木漿系和廢紙系兩大類。其中,木漿系原材料源自原木片,長期以來,我國造紙主原料木漿多數依賴進口。自2003年以來,我國紙漿進口量一直位于世界第一,而且需求量越來越大。而時下國外新冠肺炎疫情仍未進入尾聲,紙漿工廠停工,進出口貿易環境惡劣,從去年7月到今年3月份,木漿價格平均上漲超過400美元/噸。
外貿環境斬斷了木漿系的生命線,而一道禁令也斷送了廢紙系的明天。
2021年1月1日,我國頒布“禁廢令”,禁止以任何方式進口固體廢物。至此,萬人唾棄的“洋垃圾”終于被“斬首”,然而該禁令卻像一雙黑手,意外觸碰了造紙廠的蛋糕。這是因為廢紙系是通過廢紙回收重新制漿開展生產制造的。目前國內可回收廢紙原料資源有限,導致相關需求缺口較大,從而直接導致廢紙價格上漲。
除了木片和木漿,造紙所需的化石基的添加劑對石油價格波動敏感。前不久增強劑的價格漲幅至少幾百塊錢。此外,物流、能源等價格正遭遇全球性上漲,直接增加了企業的生產成本。而限塑令的頒布,也讓吸管,塑料袋等生產商選擇用紙來替代塑料,如此這般,自然“洛陽紙貴”。
上游生產壓力壓迫得造紙廠喘不過氣,生產成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紙廠不敢貿然接單。唯恐這邊訂單還沒投入生產,那邊上游漲價聲再起拿不到貨,反倒虧了本,因而情愿停產,也不愿開工。
紙價飛漲還帶來了另一怪相——漲價風波波及的還有終端生活用紙。紙廠“罷工”,照理說紙制品價格也應水漲船高。消費者是終端商品價格波動最敏銳的度量衡,然而目前加入搶紙大軍的大爺大媽并不在多數,生活用紙價格趨于穩定。
《商界》發文人了解到,從4月1日起,我國四大生活用紙企業——金紅葉、恒安、維達、中順(潔柔),全都上調了產品價格,部分生活用紙制品上調10%~20%,但這波漲價暫時還沒反映到終端上。這是因為連鎖超市擁有龐大的生活用紙庫存,再加上與廠家簽訂了長期供貨協議。作為民生產品的紙巾,政府維護其價格在一定的波動范圍內。所以短期內,生活用紙價格并不會大幅上漲。
02
夾縫求生
上游停產、終端價格穩定,被紙價上漲吸血的只能是夾層里的中間鏈條。
“到今年清明節前(白卡紙)已經漲到了9000多元/噸,清明過后又漲了500元,短短幾個月價格漲了超2倍,已經比鋼材還要貴了。”某紙制品包裝公司經理提到飛漲的紙價,連連搖頭。
紙價跑得比豬肉還快,真正傷害的其實是包裝商。由于紙制品加工市場小而散,主要以中小企業為主,行業競爭激烈,上游成本提高的情況下,包裝廠如若提價幅度太高,勢必將失去客戶,因而有包裝商不得已只能將啞巴虧笑著吃下,眼睜睜看著利潤被一點點吞噬掉。
很快,“618電商節”就將如期到來。今年的電商狂歡節對于包裝商而言非但不是狂歡,還是一場血腥風雨的屠城。屆時,下游客戶的訂單需求量將迎來暴漲,紙價那時更是居高不下,又不能斗膽上調包裝價格,壓力完全將被轉移到作為中間產業鏈的包裝廠。
在紙價上漲壓力下,部分紙箱廠接單意愿也下降。《商界》發文人了解到,由于訂單積壓嚴重,為求自保,有的紙箱廠主動選擇放棄618,采取了限量接單措施,對于大批量訂單則不予接受。
傳統紙媒同樣仰仗紙價的鼻息。紙價飛漲,不少印刷廠應聲重新報價,報業集團、雜志社等出版商短期內不可能調整刊物價格,只能支付更高的成本。她們與印刷廠簽訂的合同越大,受到的傷害便越深。不僅如此,紙媒還面臨更大的挑戰,造紙廠停工停產,不少小型雜志社甚至將找不到紙張供應商。
還有紙媒不得不斷臂求生——削減發行量或版面,確保已銷售出的廣告占有足夠的版面。這對販賣內容的報社和雜志社的聲譽而言無疑是飲鴆止渴。
一名來自四川省內江市的某造紙廠的批發商表示,以前每天天不亮就會去紙廠拿紙,然后來到鎮上售賣生活用紙,賺取差價,可如今由于紙廠漲價,他表示利潤太低,干不下去了。
頻發暴漲的紙價也壓榨了中小型造紙廠的成長空間,原材料價格上漲,也考驗了這些中小型企業的資金鏈。重壓之下,她們也只能被迫倒閉,推動完成造紙行業的洗牌。
03
壟斷游戲?
面對不斷被壓縮的生存空間,生存在食物鏈中間的廠家開始集體懷疑這場漲價的饑餓游戲是由上游的大型造紙廠導演的。
由于國內造紙原料奇缺,財大氣粗的大廠已經將觸手伸向國外。玖龍紙業已在外國收購紙廠和漿廠,擴大自身的供給,在紙價原材料暴漲的當下全身而退。
至于廢紙系,大廠也有所布局。為爭取廢紙資源的主動權,搶占國內優質廢紙貨源,不少大型造紙廠開始向大型廢紙回收企業拋出橄欖枝,建立合作。
《商界》發文人了解到,玖龍、山鷹甚至開始自建廢紙分揀中心,一些互聯網企業也另辟蹊徑,為回收企業和造紙企業搭建交易平臺,為回收企業提供物料集采平臺和垃圾分類全程分類系統設計服務,促進回收紙行業的管理水平的提升和經營模式轉型。
目前,國內造紙行業集中度非常高,上游原材料主要集中在了國內幾家大型造紙廠手中,甚至有“玖龍說漲,就一定會漲”的坊間傳言。去年國慶節后,玖龍紙業一波三漲,每一次漲價都點燃整個市場的情緒,紙板廠緊隨其后,漲價函滿天飛。
按照玖龍的例行套路——提前1~3天放出漲價的消息,再官宣。給其他造紙廠足夠的反應時間,從而形成行業內的漲價“聯動”。
并且隨著環保行動的落地,中小紙廠的日常經營被封死,由此也進一步強化了大紙廠的議價權,使得提價能夠順暢實行。
紙價暴漲同樣引起了全國政協委員的注意,廣州白云電器設備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胡德兆為第一提案人的30多位全國政協委員聯名提案中,紙張價格暴漲被點名,以漲幅50%位列國內大宗商品漲價榜第二。
面對紙廠“原材料漲價”的說辭,有印刷協會表示并不是不接受這樣的解釋,但漲價頻次太過頻繁,短時間內如此持續漲勢似乎從未出現過,大紙廠有導演漲價的嫌疑。北京印刷協會、北京出版集團、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等22家出版社相關負責人,也曾就“近期出現的歷史上從未有過的、短期內紙張價格大幅躍漲”展開討論,認為這是紙張價格短期內的非理性暴漲。
其實除了紙價,近半年多來,眾多大宗商品價格都瘋狂暴漲,鐵礦石、螺紋鋼、廢鋼、化工、農產品等價格創歷史新高。因而紙價暴漲完全由大廠主導的說法并不成立,但大廠們的確存在推波助瀾的嫌疑。
4月份,PPI(生產資料成本)快速抬升到6.8%,CPI卻只復蘇到0.9%(生活資料成本),剪刀差擴大到5.9%。這意味著生產端在通脹,而消費端卻在通縮,而中間產生的成本只能由鏈條中間的企業主承擔。
莎士比亞說過:“生存還是死亡,這個是問題。”紙價暴漲,中小型紙媒、包裝商還將面臨更加嚴峻的挑戰,她們也將面臨莎翁的這道難題。
造紙業自創有這樣一句“諺語”—— “玖龍一動天下動,玖龍不動都忍著”。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生存法則便是如此。想要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必須涅槃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