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生于春秋戰國時期,他當時所面臨的局勢是周朝的勢力正在減弱,各諸侯為了爭奪霸主地位,戰爭不斷,造成了頻繁的動亂和嚴酷的殺戮,社會大 變遷臨近了,這讓老子看到了戰爭的殘酷和民間的疾苦,老子作為周朝的守藏史,博學多識,對戰爭與社會當然比別人更透徹,在這樣一個時期,他不僅僅是思考宇宙人生的哲學道理,他還深思著治國安民的策略。在《老子》一書中,不僅有關于“道”與“德”的深刻的哲學思想,而且還表現了道家非常深刻的智術和謀略。
據司馬遷在《史記?老莊申韓列傳》中的記載,老子是遇到周朝開始衰弱,才想隱居的。司馬遷說老子“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但當老子到了函谷關令,關(令)尹喜將老子留住了,他對老子說:“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于是,老子留下來,寫了論道德的五千言書,而后離去,不知后來去了哪兒了。這一記載最重要之處在于之處了老子是因為遇上了周朝開始衰落,想要去隱居的,這表明,老子是非常關注時局的,才會對當時局勢的變化如此重視,而且,老子是想避開亂世,歸隱起來。原本可能是在隱在山中再寫書,而由于尹熹強烈要求老子寫書,因而老子寫了“五千言”之后才離去。關注時局,使老子對時事政治是了解的,老子不是單純一個學者,而是哲學家和政治謀略家。關注老子,不僅僅要關注老子的哲學思想,而且,還要明白:老子也是一個謀略家,《老子》一書也是謀略典籍。
老子畫像
第一,《老子》既是一部哲學論著,更是一部謀略典籍。
在我國歷史上,已經有很多政治家和學者早已注意到《道德經》是一本謀略書。
唐代·唐玄宗:“《道德經》其要在乎理身、理國。理國則絕矜尚華薄,以無為不言為教。理身則少私寡欲,以虛心實腹為務。”(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經疏》)唐玄宗強調了《道德經》主要是講修身養德、治國理政的謀略。
宋太宗趙光義說:“伯陽五千言,讀之甚有益,治身治國,并在其中。”(《宋朝事實》卷三《圣學》)宋太宗的觀點與唐玄宗類似,重視《道德經》中的修養身心,治理國家的謀略。
蘇轍說:“老子為書,其言雖若虛無,而于治人之術至矣。”(蘇轍:《道德真經集注雜說》卷上)這評價很有眼光,看出了《道德經》雖講的是虛無理論,其實,對于人事管理來說是至上的權術。
明太祖朱元璋說:”朕雖菲材,惟知斯經(指《道德經》)乃萬物之至根,王者之上師,臣民之極寶。”(宋太祖:《御注道德經》)朱元璋將《道德經》視為是“王者之上師,臣民之極寶”,這評價實在高,就是說,《道德經》能起到高明帝師的作用,能成為大臣們學習治政的寶貴典籍。
郭沫若說:“《道德經》是一部政治哲學著作,又是一部兵書。”(郭沫若:《我國史稿》)郭沫若講得很明確,《道德經》既是政治哲學著作,又是兵書,在該書中,確實能看到很多關于政治謀略和兵略方面的內容。
章太炎先生在《原道》一文中,也指出:《道德經》是有權謀術的。
這些評價都表明,《道德經》不僅僅是哲學書,更是謀略典籍。
老子畫像
第二,韓非等一些政治權謀家早已發現了老子的權謀思想,并對其進行了發揮,使老子學說成了帝王權謀的理論來源。
首先,老子的道學即是闡述“道”與“德”的哲學理論,同時,她也是一種“道術”,即道家的方法論,而“道術”后來往“方術”和“智術”兩個發展方向:
(一)老子的“道術”被治方術者所繼承,發揮成了各種方術、“仙術”。莊子說:“天下之治方術者多矣,皆以其有為不可加矣。古之所謂道術者,果惡乎在?”(《莊子·天下篇》)后來,“道術”被道教中人所繼承,并發揮為“仙術”等。道教中人常有“道無術不行”的說法,說的就是“道”寓于“術”,行術即是演道。“道術”后來在道教的發揮下,遠離了老子的哲學方法論,變得很具體了,成了經法、懺法、齋、醮、符咒、禁咒、隱遁、乘蹺、驅邪、伏魔、降妖、消災、祈禳等。而來,“道術”還成了“內煉氣”和“外煉丹”的方法,“內煉氣”是指通過行氣、導引、呼吸吐納等方法在身體里修煉成“內丹”,以達到長生不老、得道成仙的目的;“外煉丹”是指通過各種秘方法,在丹爐里燒煉礦物等,以制造“仙丹”,以供食用。前者稱為煉“內丹”(身為鼎,煉精氣神),后者為煉“外丹”。陳師道說:“道家以烹煉金石為外丹;龍虎胎息,吐故納新為內丹。”總之,“道術”被道教發揮得非常具體,成了各種“仙術”,為的是煉“內外丹”,修道成仙。這其實是將“道術”往成仙術技巧方面發展。
(二)老子的“道術”被韓非等所繼承和發揮,往謀略智術的理論方向發展。
韓非作為法家的集大成者,他的思想理論明顯受到了道家的影響。在《韓非子》一書中,有《解老》《喻老》等文章,表明韓非受老子思想的影響,司馬遷著《史記》時,其第二十一章是《老子韓非列傳》,把韓非與老子合在一起作傳,這說明,司馬遷已看到韓非與老子有思想一致之處。
韓非在至少在兩個方面繼承了老子的思想:一是發揮了老子關于“道”的基本理念,提出了“君道同體”說,使“道”論變成了帝王權術的理論基礎;二是把老子“無為”思想改變成為“術治”理論,結合至法家“法、術、勢”的“術”中。韓非繼承了老子的這兩方面,這說明,老子思想中確實包含著君王權謀思想。
《道德經》
其次,韓非繼承了老子的道學思想和“道術”理論,將其發展為政治權謀思想。
(一)韓非繼承了老子的道學思想,提出了“君道同體”說。
韓非對老子道學的繼承和發展,將其運用于法家學說,這是韓非對法家理論的一大貢獻。韓非把老子的思想作為法家法治的理論基礎來闡述,其中,最重要的是通過吸收和改造老子關于“道”的哲學理論,將哲學理論和政治理論緊密結合起來,用以闡述君王的權謀。
“道”是老子哲學的最高范疇,在老子的哲學學說中,“道”既是指萬物的本原,又是萬物的運行規律。韓非繼承了老子關于“道”的理念,他說:“道者,萬物之所然也,……萬物之所以成也。”(《韓非子·解老》)也就是說,“道”是世界上萬事萬物得以形成的總根源,任何具體事物都是作為萬物本源的道的體現,都受著道的制約的。而在政治生活中,道也是處處體現著的,韓非說:“道與堯舜俱智,與接輿俱狂,與桀紂俱滅,與湯武俱昌。”(《韓非子·解老》)明君、昏君、隱士,圣賢都要受到道的制約,只有行為符合“道”才能使社會昌盛,否則,將帶來災禍。韓非說:“非天時,雖十堯不能冬生一穗”,“故冬耕之稼,后稷不能羨也;豐年大禾,臧獲不能惡也。”(參看《韓非子·解老》)就是說,違背“道”,即使像堯和后稷那樣的圣人,在冬天種植莊稼也不會獲得收成;而若是能遵循“道”,即使地位卑賤如臧獲(奴婢),也會獲得收成。韓非把“道”稱為“必然之道”,認為君王就是要遵順這“必然之道”。
進而,韓非又以“道”來解釋“法”,認為尊法守法就是遵順“自然之道”,所以,他說:“抱法處勢則治,背法去勢則亂。”(《韓非子·難勢》)韓非繼承了老子的思想,認為“道無雙,故曰一。”(《韓非子·揚權》)而“道”的這一特性決定了所有人都只能依道而行,循道而為,決不能背道而為,即便是君王也不例外。他說:“有術之君,不隨適然之善,而行必然之道。”(《韓非子·顯學》)
韓非進一步對“道”進行解釋,他說:“道者,萬物之始,是非之紀也。是以明君守始以知萬物之源,治紀以知善敗之端。”這就是說,“道”是萬物的本原,是辨明是非的綱紀,英明的君主只要掌握了“道”,就能夠知道萬物的根源和成敗的緣由。而且,在韓非看來,道是“一”,只能由君主所掌握,“道”是“一”的特性,就是像君王是一國之君一樣,兩者是有同一性的。他說:“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韓非子·揚權》)天下有道,國家便不安寧,而君王是獨一無二的、至高無上,這才能是社會清靜,所以,“君不同于群臣”,君與道相等同,臣民與萬物相齊一。在一個國家內,君王成了道的代名詞,兩者成了一體,君即道,道即君。這就是韓非的“君道同體”說。
不難看出,韓非是將老子的“道”學作為為他的法治學說的哲學基礎,“道”論也成了君權至上的哲理根據。韓非吸取了道家學說,將其作為帝王權謀的理論基礎,根據韓非的理論,君王可以說“朕即法”,因為朕乃依道而行。老子的“道”成了韓非君王專制法治理論的“基石”。從這個角度看,韓非發揮了《道德經》中的謀略理論,將其改造為法家權術。
(二)韓非把老子“無為”思想改變成為“術治”理論。
老子極力主張“道”的“無為”特性,而這一特性在社會政治領域的體現,便是“無為而治”。這是老子基本的政治主張。根據這一主張,老子認為君王應當盡量減少施政活動,要“去甚、去奢,去泰”(參看《道德經》第29章),即薄稅斂,尚節儉,輕刑罰,慎用兵,“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道德經》第2章),同時,老子認為君王要使民眾無智無欲,消除各種有為的社會條件,唯有如此,才能“為無為則無不治”(《道德經》第3章)。
韓非繼承了老子的這一主張,并站在法家帝王權謀的角度,對其進行發揮。韓非認為君王想要有效地治理國家,就必須使用“術治”。在法家理論體系中,商鞅重點闡述了“法”的理論,慎到重點闡述了“勢”的理論,而申不害重點闡述了“術”的理論,韓非將這三位法家代表人物的“法”“術”“勢”結合起來,并將老子的“道術”與申不害的“術”論融合起來,豐富了法家的“術治”思想。韓非說:“術者,藏之于胸中,以偶眾端而潛御群臣者也。”(《韓非子·難三》)韓非把“術”看成是君王隱藏在心里,用來暗中駕馭群臣的方法。所以,“術”是君王控制臣下的秘訣,“術”與“法”“勢”不一樣,“法”要明確、公開,“勢”要強大、張揚,而“術”卻需要秘密隱藏、顯而不露,“法莫如顯而術不欲見。”(《韓非子·難三》)因而,君主必須保持一種“無為”狀態,一方面,少用施政措施,最好不用;另一方面,在君臣面前,言行要隱蔽,不張揚,不顯山露水,以防備大臣們察言觀色,揣摩君主的意圖。這就是常說的,要裝聾作啞。這也就是韓非所強調的:“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虛靜無事,以闇見疵。見而不見,聞而不聞,知而不知。”(《韓非子·主道》)韓非把老子的“無為”,變成了君主權謀中弄虛作假的表面上的“不作為”,把“道”的特性改變成了法家君王的“術治”,這使“無為”理論變得膚淺了,但卻變得非常實用了。顯然,韓非在看到了老子“無為而治”理論具有“術治”的特性,因而,他將其進行改造和發揮,豐富了法家關于“術”的政治學說。
老子畫像
第三,老子哲學智慧是道家謀略的方法論基礎
首先,道家謀略以老子智慧作為理論根基,老子的道論決定了道家智術的基本特色。
老子以“道”作為其哲學的基本范疇,他的整個哲學思想都是建立在對“道”的闡述上的,老子論“道”,所以,他成了道家的創始人。
《道德經》第25章有一段闡述“道”的重要文字:
“有物渾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怠,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返。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在這一章里,老子對“道”從各方面作了界定,闡述了“道”的基本特性:
所謂的“有物混成”,強調了“道”在原初時是一種渾淪物,混混沌沌,無形,無狀,不可表述,但她是真實存在的。
所謂的“先天地生”,是從時間闡述了“道”的原始性,在天地形成之前,渾淪之“道”已經存在了。
所謂的“寂兮、寥兮”,是用來描繪“道”的寂然、空虛狀態,是恍恍惚惚的,所以,她是“無”。
所謂的“獨立而不改”,表示“道”是本然自在的,她獨立存在,不依賴她物,不受外來因素制約,自在自為。
所謂“周行而不怠”,表示“道”永恒運動的本性,往返運行,永不休止。
所謂的“可以為天下母”,是闡明“道”的本原性,說明“道”是萬物的來源,是萬物生長的母體。
老子從這幾個方面描述了“道”的基本特性,即渾淪性、本然性、本原性、寂寥性、永恒性和真實性。
正是這些特性使“道”成為道家這些的基本范疇,老子的整個哲學理論體系都是建立在這個范疇上的。
《道德經》
其次,“道”的本然實在性,決定了“道”的運行特性是自然而然的。
所以,在上面的那一段話中,有老子對“道”的進一步分析:“道”是不可以命名的,而將其稱為“道”是一種迫不得已的取名方法。這是強調“道”作為本體的不可命名的。而為了能感悟她,勉強將其命名為“大”,這“大”指的是“道”之“大”,意指大至無外,虛空廣大,無所不包,統攝一切。此外,由于“道”是無限廣大的,而且是不斷運動,因而有離此而至彼的過程,因而稱為“逝”;還有,“道”往遙遠處而去,這就是“遠”;“道”由遙遠處往返,這就是“返”。這就是老子所說的“周行而不殆”。
還有,因為有“道”的大而無外,所以,有“天大、地大、王大”,而“天大、地大、王大”是“道大”的呈現。“王”是民的代表,所以,“王”即是人,因而,所謂“域中有四大”,是指宇宙(域)間的四個宏觀維度:“道大,天大,地大,王大”,而“道”是本原,“道大”是前提,而其他三個即天、地、人,而人居其一。
老子分析了“道”的基本特色,他強調:“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所謂的“法”,是指“效法”,即順應、不違逆。“人法地”,意指是人順應萬物的發展規律,而不應違逆其運行秩序;“地法天”,意指地所承載的一切現象、事物,皆不可違逆天時運行,而必須與天時應合;“天法道”,意指天之運行,如春夏秋冬等,應適時而至,順應“道”之秩序,方為正常,否則就是反常,而反常便會出現天災。
最后,老子強調“道法自然”的重要觀點,此“自然”,非指常說的“自然界”,“自然”非是處于“道”之外另一物,而是“道”本身的運行本性。“道法自然”所強調的“道”的本然性,即她的存在是本初原始的,具有本原性,她是她自己存在的原因,是自在自為的,因而,“道”沒有不需要效法她物,不靠外因而存在。而且,“道”的呈現是自然而然的,是自己效法自己,是本然地運行著,“道”的運行無外因,無意志,無目的,無企圖,是自然而然的過程。
所以,老子說的“道法自然”就是指“道”運行的自然而然特征。老子強調她“生而不為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即生存沒有個人功利,做事不執持執著,成長不受外在目的主宰。
“道”的這“自然而然”的特征,是道家最高明的哲學智慧,這不僅為道家謀略提供了方法論理論基礎,而道家謀略正是建立在“道法自然”這一基本理論上面的。
老子謀略的基本理論,如“無為而治”“反者道之動”“知其雄守其雌”等,就是以“道法自然”而展開的謀略原則。此外,而老子的治國理論、兵學韜略和出處方法等,也是以“自然而然”這一方法論為根據的。(在接下來的文章里,仔細談老子的謀略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