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楊德振
首先申明一下,寫此文不是為封建迷信的東西“立傳”或“歌功頌德”,更非去宣傳迷信的東西、倡導人們搞封建迷信,不相信科學;只是追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廣大農村普遍存在的一個現象或事實,還原一個真相,揭開其“迷信”背后的“謎底”。請讀者們看了再說,不要先作評論或妄下結論。
在連綿起伏、千里縱橫的大別山南麓、我的老家湖北麻城的廣大山區中,哪家的孩子受到驚嚇而發燒、抽筋、昏迷不醒,家中的老人便像巫師一樣作起法來,老家的俗名叫“叫黑”,“科學”一點的說法叫“叫魂”。
通常家中的老人會取出小孩子的上衣一件,裝在籃子里,在早晨或黃昏時,沿著小孩子白天玩耍最多的地方,一路叫下去。叫的聲音很哀婉、凄厲,尾音往往拖得很長,在山谷里回蕩,聲音會傳得很遠,讓人聽了不寒而栗。大人們聽了,則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小孩子聽了,則躲在家里不敢出門去玩耍。
我們家隔壁的小伙伴大栓(化名)三歲半,高燒昏迷了一天多,只知道迷迷瞪瞪的大睡,不吃不喝、不聲不響......大栓的奶奶心急如焚,便拎上籃子,裝上大栓的上衣,沿著大塘埂外似唱非唱地大喊:“大栓回來呀!——快回來呀!天黑了啊,快回——來——?。 焙奥曉陔硽柚畾獾某靥辽巷h散,霧氣繚繞,聲音悲凄,更有幾分神神秘秘而又令人不安的感覺。大栓的奶奶叫魂叫了二十幾分鐘后,可能累了,便回到家中,把大栓的衣服掛在堂屋中,迅速關上門,這一輪的“叫黑”任務才算完成。如果第二天大栓病情緩和了,說明“叫黑”成功,目的達到;如果依然昏迷不醒,他的奶奶還會繼續“叫黑”,把活動范圍還要繼續擴大了“叫”。大栓的父親則會趕快去請“赤腳醫生”來診斷。
那時候,一個大隊上千號人,只有一個“赤腳醫生”,他忙得常常不見人影,有時候排隊得排五、六個小時甚至一、兩天才能上門來看病。如果是老年人的慢性病,有時候排上幾天時間,也不見“赤腳醫生”上門來,病人真正是望眼欲穿,又無可奈何。人民公社有個衛生院,在幾十公里外,又沒有交通工具去,所以一些小病要么只能向天祈禱,用“叫黑”的土辦法進行,要么坐等“赤腳醫生”上門來。“赤腳醫生”在大隊里可是“香餑餑”,家家要去哄他、巴結他。
大栓三天痊愈后,恢復了生龍活虎、調皮搗蛋的本性。沒多久,我由于被驚嚇過度,也得了大栓的“不吃不喝”的病,整天昏天暗地的睡,我的奶奶于是也“如法炮制”。事后爺爺告訴我,奶奶因為有哮喘病,只叫了幾分鐘,并沒有沿著大池塘埂轉上一圈便半途“收工”了,但效果卻是出奇的好;第二天我便醒過來了,主動要求要喝稀飯……沒有打針吃藥,也算是“神”了一回。
現在回過頭看,這種“叫黑”的做法只不過是那時一種迫于無奈的做法,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迷信”的行為。當時,醫院又遠、醫生又少,人們在尋求一種心理上的慰籍、暗示和契合,企圖在自己無能為力之外尋找一種神秘的援助力量,從而獲得精神上的一種短暫安慰和無力的妥協罷了。至于效果好壞,那是其次。一些家庭的孩子因為“叫魂”失效,而耽誤診治的最佳時機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也時有所聞,后果讓人十分悲愴和惋惜。
在廣大山區農村,諸如此類“叫黑”的做法還有:大人生病時“豎筷子”找病因(俗稱找“親熱”的人),追查到底是逝去的先人還是“鬼神”在“糾纏”世上的人,或找算命先生“查黑”(意思是看誰搞“惡作劇”或“害人”),形式和內容都差不多,都不過是那個年代里醫療資源十分匱乏下的民間“偏方”而已,反映是的普通老百姓生活的艱辛與無奈;在珍貴的生命面前,愚昧暫時代替和蒙蔽了理性與科學,完全是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F在回過頭來看,與其說是迷信,不如說是“迷糊”,這種迷糊,誤了一茬又一茬人?,F在科學昌明,交通又方便,農村醫療條件大為改善,再也見不到這種“叫黑”的現象了。
2020年7月6日于廣州居家中
作者簡介:楊德振,工商碩士、中國散文作家、廣東作家、酒店職業經理人、心智研究專家,已出版八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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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曹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