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國平 誦讀:王卉
在大海邊,在高山上,在大自然之中,遠離人寰,方知一切世俗功利的渺小,包括“文章千秋事”和千秋的名聲。
我們平時斤斤計較于事情的對錯,道理的多寡,感情的厚薄,在一位天神的眼里,這種認真必定是很可笑的。
外在遭遇受制于外在因素,非自己所能支配,所以不應成為人生的主要目標。真正能支配的唯有對一切外在遭際的態度。內在生活充實的人仿佛有另一個更高的自我,能與身外遭遇保持距離,對變故和挫折持適當態度,心境不受塵世禍福沉浮的擾亂。
事情對人的影響是與距離成反比的,離得越近,就越能支配我們的心情。因此,減輕和擺脫其影響的辦法就是尋找一個立足點,那個立足點可以使我們拉開與事情之間的距離。如果那個立足點仍在人世間,與事情拉開了一個有限的距離,我們便會獲得一種明智的態度。如果那個立足點被安置在人世之外,與事情隔開了一個無限的距離,我們便會獲得一種超脫的態度。
“距離說”對藝術家和哲學家是同樣適用的。理解與欣賞一樣,必須同對象保持相當的距離,然后才能觀其大體。不在某種程度上超脫,就決不能對人生有深刻見解。
物質的、社會的、世俗的苦惱太多,人就無暇有存在的、哲學的、宗教的苦惱。日常生活中的瑣屑限制太多,人就不易感覺到人生的大限制。我不知道這值得慶幸,還是值得哀憐。
“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明白這一道理的人可謂已經得道,堪稱智者了。多數人恰好相反,他們永遠自詡在為有益之事,永遠不知生之有涯。
張可久寫“英雄不把窮通較”:“他得志笑閑人,他失腳閑人笑。”一個人不妨到世界上去奮斗,做一個英雄,但同時要為自己保留一個閑人的心態。以閑人的心態入世,得志和失腳都成了好玩的事,就可以“不把窮通較”了。
紛紛擾擾,全是身外事。我能夠站在一定的距離外來看待我的遭遇了。我是我,遭遇是遭遇。驚浪拍岸,卷起干堆雪。可是,岸仍然是岸,它淡然觀望著變幻不定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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