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biāo)題：夫妻倆北漂賣菜22年 計劃中唯一一個團(tuán)圓年又沒團(tuán)圓
一天之中，臨近中午的十一點是市場內(nèi)的客流小高峰，買菜的人會一波接一波地來，一直持續(xù)到下午。中午是沒有時間休息吃飯的，多年以來，夫妻二人每天只吃早晚兩餐。
（記者 田杰雄）在整個春節(jié)假期里，朝陽區(qū)八里莊北里的菜市場都開著，但賣菜的攤位只剩下兩家，來自湖北孝感的肖明和妻子蔡慧共同經(jīng)營的蔬菜攤便是其中之一。在這對北漂了22年的中年夫妻心里，這并不是一家人計劃中的春節(jié)。在過去的21年里，因為一直在北京做蔬菜生意，肖明說兩人從未能一起回家過年，“今年本想一家人回老家團(tuán)聚的。”1月23日，在武漢工作的女兒打來一通電話，這一年，就成了一家人無法團(tuán)聚的第22個春節(jié)。
在北京朝陽區(qū)八里莊北里的一處菜市場里，來自湖北孝感的肖明和蔡慧兩口子是市場里為數(shù)不多的賣菜人。記者 王巍 攝
裝好車的年貨沒用上
“1月23日是臘月二十九，最開始是閨女給我們打電話，說今年不回老家了。”那天上午10點，武漢宣布封城，所有能夠離開這座城市的通道被全部關(guān)閉。“閨女在武漢工作，還在那里租了房子，她身體沒事。”
肖明說，孩子本身是來得及回家的，“可畢竟是從武漢回來，她怕回去之后給家里造成不便。還告訴我們，也一定不要回家。”家里一家四口，分居三地，還有一個小兒子在深圳工作，可一想到閨女不在，一家人終究無法團(tuán)聚，自己和妻子回家過年的心氣兒泄了一半。
臘月二十九這天，本是夫妻倆計劃從北京出發(fā)的日子。二人的老家在湖北孝感云夢縣，距離北京1220公里，這么遠(yuǎn)的路程，按照兩人之前的計劃，本應(yīng)是開車回家。“要是當(dāng)天晚上從北京出發(fā)，是肯定能趕上家里三十兒的年夜飯的。”
肖明上一次回家還是四年前，妻子蔡慧離家的時間沒那么長，但也有兩年了。做蔬菜生意是勤行，北漂了22年，夫妻二人從沒有一起回過家，大多數(shù)情況下，回家的機會需要“輪流倒替”，兩個人里，要有一人留下照看北京的菜攤，另一人獨自回到家鄉(xiāng)過年。2020年的春節(jié)，年紀(jì)將近50歲了，這對夫妻才有了第一個“計劃中”與子女、父母共度的除夕夜。
蔡慧說，為了這次回家，自己置辦了很多年貨，其中吃的比較多，它們把車幾乎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準(zhǔn)備回家前，自己一件一件裝進(jìn)車?yán)锏哪曦洠胶髞硪仓荒茉僖患患乇蛔约耗贸鰜恚瑸榧胰藴?zhǔn)備的心意，全都沒能派上用場，“東西太多了，不知道這些吃的要吃到什么時候。有的東西放不住，怕是要被糟踐了。”
這個市場我們待了22年
1998年，從湖北孝感來北京的肖明和蔡慧還是一對“小夫妻”，按肖明的話說，那時候兩個人剛來北京，“啥也不懂，也沒什么本錢”，恰好做蔬菜生意門檻低，不需要太多的啟動資金。肖明說，入了這一行，兩人再沒“跳過槽”，甚至連賣菜的地點都沒有變過，在八里莊北里的菜市場里，一干就是22年。
雖然前期資金投入無需很多，但販賣蔬菜所投入的精力和時間比起其他行業(yè)，卻是要成倍增加。凌晨三點，是肖明和蔡慧每天的“起點”，如果到了夏天，這個時間還會被提早到凌晨兩點半。天還沒亮，兩個人要分頭前往新發(fā)地和大洋路的蔬菜批發(fā)市場找貨源，“要是再晚一些，品質(zhì)好的菜就被人挑走了。”
春節(jié)里，夫妻二人輾轉(zhuǎn)多個市場，才湊齊滿滿一整個檔口的蔬菜。記者 王巍 攝
除了在市場賣菜，夫妻二人這些年還兼顧著飯館的生意，多的時候，一天要給七八家飯館送菜，春節(jié)也得不了清閑。今年一月中下旬，受武漢疫情的影響，北京許多餐廳都早早停業(yè)關(guān)門。這也成了肖明和蔡慧在這個新年，要一起回家的契機。到了臘月二十九白天，夫妻倆攤位上的蔬菜已經(jīng)全部賣光。
返鄉(xiāng)的計劃取消，蔬菜的生意還要照做。沒耽擱一天，大年三十的凌晨，二人從家里出發(fā)，分別又到各自熟悉的市場去進(jìn)貨。到了上午，市場里那個五米多長的攤位，又被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蔡慧說大年三十兒和正月初二當(dāng)天，來買菜的人最多，一天下來，進(jìn)的貨幾乎所剩無幾。“可春節(jié)前幾天，買菜的人多，賣菜的人少，要是想湊齊品種，就得多去幾個市場。”
蔡慧回憶大年初二那天，兩人足足跑了兩趟新發(fā)地，才把菜買全。她說，沒想到土豆也有上不來貨的時候，“春節(jié)這個日子口囤土豆的菜商不多，當(dāng)時新發(fā)地和大洋路都沒有，我們最后去了八里橋才找到一些。”
今天您想吃點啥？
在這個不大的菜市場里，整個春節(jié)還在賣菜的只有兩個攤位，有的菜販提前從外地回到了北京，也被市場要求在家隔離，并未出攤。肖明和蔡慧的蔬菜攤在市場西頭，另一家在東頭。兩口子的攤位，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檔口里只有蔡慧一人，丈夫肖明忙活在檔口外，幫著妻子理貨。
防疫時期，按照市場的要求，所有進(jìn)出市場的顧客、商販都需要佩戴口罩。檔口里的蔡慧，被口罩遮去了多半張臉，只要有人靠近攤位，她都會先打個招呼，臉上只露出一雙帶著笑意的小眼睛。
碰上熟悉的老主顧，對方會問她今年怎么又沒回家，“本來想回去的，結(jié)果路封了，沒辦法。”蔡慧會隨手把塑料袋或是挑菜的圓盆遞過去，偶爾也會接著問，“今天想做點什么吃？菜是全的，什么都有。”她說，這些都是老街坊，只要自己和丈夫在，老街坊們就一定有菜吃。
中午時段，是檔口最忙碌的時候，夫妻二人甚至沒有輪流吃飯的時間。記者 王巍 攝
一天之中，臨近中午的十一點是市場內(nèi)的客流小高峰，買菜的人會一波接一波地來，一直持續(xù)到下午。中午是沒有時間休息吃飯的，多年以來，夫妻二人每天只吃早晚兩餐。但與以往春節(jié)不同的是，今年但凡有空，蔡慧就要拿著手機。
與丈夫肖明習(xí)慣了在外打拼不同，蔡慧并不掩飾自己對回家的期待，以及對親人們的掛念。“閨女一個人在武漢住，我們每天都是要通電話的。”相隔千里，蔡慧能做的很少，她說只能互相囑托注意防護(hù)。
截至今日，孝感仍然是湖北省新型肺炎疫情第三嚴(yán)重的地區(qū)。夫妻二人的家鄉(xiāng)云夢縣，也已累計有43例確診病例。蔡慧的手機中，最常打開的是一個有八名成員的家庭群，蔡慧說，自己有姊妹6人，還有個遠(yuǎn)在珠海安家的弟弟。她拿出手機給記者展示，“你看，這群里天天都在說這事兒。”
每次打開手機，里面都有似乎刷不完的聊天記錄。白天，蔡慧只能潦草地看一些姐妹兄弟的文字消息，群聊中那些標(biāo)注未讀語音的小紅點，是沒有機會在白天消掉的。“這些我只能留著，到了晚上回家再慢慢聽。”蔡慧說。
（應(yīng)受訪者要求，肖明、蔡慧為化名）
記者 田杰雄
編輯 穆祥桐 校對 李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