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初七,對于一向喜靜、喜宅的我來說,是一個惆悵與喜悅雜陳的日子。惆悵是因為長假的結束,喜悅是因為可以從煩擾的人情世故里逃離。其實細想一下,卻是殊途同歸的。一言以蔽之,回歸正常生活而已。
雖然這個正常可能會因為日復一日的朝九晚五、毫無波瀾而抱怨;雖然這個正常還可能因為偶爾的加班加點、文山會海而嘟囔。但生活就是這樣的呀,即使如張愛玲所說爬滿了蚤子,仍然是一席很華麗很美好的袍子,不是么?
資料圖:熙熙攘攘的中山大道 張暢 攝
只是今年的初七卻是大不一樣了。疫情仍然險峻,新聞里新型肺炎的確診人數仍在不斷增加,武漢的封城生活仍在繼續,我們的活動范圍仍然是自己家里這不大的有限空間里。
看著窗外依然晴好的天氣,我忽然開始想念。想念以前只要自己愿意就能在公園里、東湖邊盡情嬉戲的時光,雖然其實我的所有朋友都知道要約我出門一次是多么困難;我甚至開始想念以往不管在哪都覺得熙熙攘攘的人群,商圈、地鐵、公交站,雖然那個時候的我總是抱怨轉個車也得排隊十分鐘完全是在浪費人生。
當時的我一定不會想到,如此的不情不愿,也會在某日成為觸不可及的奢侈吧。然而,既是奢侈,又怎么可能僅止于此呢?
資料圖:中山大道夜景 張暢 攝
更大的奢侈,是去用自己的腳丈量武漢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地標。說來似乎有點難以置信,在武漢16年,卻是連黃鶴樓都沒有登上過一次。作為一個比之古跡更喜歡思古之幽情的中文系學生,我更喜歡在詩文里去想象它的秀美,去觸碰與它有關聯的先賢。但是,今天,現在,我是如此強烈地想去實地看看它的每一磚每一瓦,觸摸它的每一梁每一柱。
更大的奢侈,是在小區的院子或者天臺,將自己珍愛的漢服一件件仔仔細細地排開,不用害怕空氣中可能存在的病毒,不用緊張身邊走過的每一位路人有否佩戴口罩,讓它們盡情享受陽光的沐浴和洗禮。漢制和明制的端莊厚重,唐制和宋制的雅致飄逸,慢慢拂過去,除了陽光和青草的味道,更是歷史流逝的印記和時光恒定的綿長。
更大的奢侈,是在自己家里抱著薯片巧克力等各種垃圾食品,一邊翹首以盼剛剛下單的外賣奶茶一邊心有旁騖地看書,聽歌,在自己的公眾號“素人素語”里寫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心情,寫那些看書看劇偶爾得到的心得感悟,寫那些我喜歡或唏噓的在歷史上存在過的女人們。偶爾的手機響起,也是可以關注可以不關注的小道消息和八卦新聞,而不是那些會讓人時刻跟著心驚肉跳的疫情數字。
更大的奢侈,是每天早晨可以在鬧鐘響起后一邊做著“再睡十分鐘就起床”的心理建設一邊掙扎著起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跑向公交車站。即使剛剛錯過一輛又怎么樣呢?看看一同等下一班車的路人,看看旁邊的街邊小店,其實也是很美的風景,不是么?而到了單位的我們也不用因為要隔絕病毒傳播的可能而戴口罩交流。我們會像往常一樣有商有量或者互損幾句,并開上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當時只道是尋常啊,只是,這種我們曾不以為意和漫不經心的尋常,什么時候才能再次成為我們真正的尋常呢?
作者: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