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蔣愛琳(廣西桂林)
我一直不敢寫我父親。
我的父親是一個樸實地道的農民,他的筆記本里沒有哲理的詩句,只有給人家做工的時間和金錢。他的手上長滿了老繭,笑起來憨憨的,他什么都沒有,卻又把什么都給了我。
父親每天早出晚歸,常常帶著一身的汗水和疲憊的身子回家,然后癱坐在矮椅上休息,那把鐮刀被他用得锃亮又鋒利。
那年的我格外叛逆,在壞事做盡的情況下謀生出輟學的念頭。當時我正站在辦公室門口被老師訓斥。哪知此時父親來了,他好像剛從田里抽身,那雙解放牌的綠色布鞋上沾了好些泥土,面頰上大顆大顆的汗水如雨揮下。他什么也沒有對我說,只是彎腰向老師表達歉意!父親那樣高大的一個人,在那樣的情況下,他把身子壓得好低好低。后來,他把我接回了家。一路上,我默默地跟著他,低著頭沒有說話。
回家后,他遞給我一把鐮刀,帶我去了田里。太陽是那樣的火辣,強烈的陽光炙烤著大地,一旁的樹蔫蔫的,只有那些蟬在樂此不彼地歌唱。
樹很小,灑下的陰蔽根本不夠我躲陰,反而越發悶熱。父親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他拿起鐮刀,站起身,向那一片黃燦燦的麥田走去------
無奈,我也拿著鐮刀跟著他。
麥桔又高又粗壯,果實飽滿又金黃,而那些葉子也格外鋒利,好幾次刺痛了我的腿,手臂上粘粘地沾著一些麥穗。
我看著父親彎下腰,把身子壓得好低好低,然后一手抓起一把麥,另一只手拿著鐮刀揮下,如此反復。陽光照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刺痛了我的雙眼。我學著父親的模樣割麥,手被劃破了好幾處,可我沒有放棄,因為父親沒有停下,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裳。
當這片麥田被割完時,我轉身看著身后靜靜躺在田地上的麥子,不由得欣慰一笑。父親將我帶到那棵小樹下乘涼,蟬仍歌唱著,但我卻覺得聲音如此美妙。父親又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然后.說:“我是個農民,只能每天幫別人做工賺錢養活你們,我什么都給不了你,你必須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我不希望你重走我的舊路。”聽了父親的話,我有些哽咽!風輕輕拂過父親的白發,我恍惚間好像懂得了什么,便心頭一酸。父親老了,我也長大了,叛逆期戛然而止。
我一直不敢寫我父親,他給我的愛太過于沉重,我幾乎無法去表達。
那個叫父親的人,最終改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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